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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盛景之下,盡為腌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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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 盛景之下,盡為腌臜

“蘇戚,值得嗎?”

薛景寒問。

他已經得知,蘇戚日夜兼程奔赴邊疆,只為了和穆念青見一面。

一面而已。

明明抵達鄄北,卻不肯再前行一段路,進入穆念青駐守的大營。敘舊,或者問候。

蘇戚很清楚。知道接觸穆念青,會讓沈舒陽不悅,所以選擇這種方式,慶祝佳節。

如此,沈舒陽便不會遷怒穆念青。

可是值得嗎?

薛景寒心裏很疼。疼得他指尖都在微微顫抖。

他嫉妒與蘇戚相伴著長大的穆念青,嫉妒,而且厭恨。

這已經不是第一次,蘇戚為了穆念青而奮不顧身。

或許,也不可能是最後一次。

蘇戚聽不見薛景寒的心聲。她想起鄄北的月,陡峭的懸崖,以及眸子明亮披堅執銳的穆念青,面上便顯出淺淺的笑意。

“嗯,值得。”

薛景寒抿緊嘴唇,沒有再說什麽。他抽出潔凈手帕,一點點擦拭蘇戚臉上的塵土,從額頭到眼窩,再到臉頰和下巴。

做這件事的時候,他的目光始終註視著蘇戚,就好像要把這張臉刻進心底。

人是多麽神奇啊。

心有戀慕,便能不問性別,不懼世俗。只因蘇戚是蘇戚,是男是女,醜陋美麗,都無法消減他的珍重與渴求。

……

回到家,蘇宏州少不得訓斥一頓。因為人是薛景寒親自送回來的,他也不好發火,只能瞪幾眼蘇戚,氣哼哼地走了。

女大不中留,還是去東廄照顧心愛的小馬駒,比較治愈心靈。

蘇戚沐浴過後,撲到床上睡得昏天黑地,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來。紅萼端來溫熱的魚片粥,看著她喝完了,總算露出滿意的笑容。

“少爺要多註意身體,別仗著年輕胡作非為。”紅萼面露責備,“看看,眼瞅著要十八的人了,還這麽單薄,瞧著讓人擔心。”

蘇戚看了看自己:“單薄嗎?”

紅萼使勁點頭:“蘇九都長得比少爺壯實了。還有夥房的阿貴,去年還不如我高,現在竄得跟柱子似的,說話嗡嗡響。”

雪晴正好跨進門來,聞言反駁道:“少爺現在多好看,非得跟阿貴一樣,長得五大三粗嗎?”

“我當然不願意少爺長成那樣……但……”紅萼絞盡腦汁想了半天,苦惱道,“這個年紀的男子,都跟少爺不太一樣。”

雪晴聽得一臉懵逼:“哪不一樣?”

蘇戚不言語。

其實她明白紅萼的意思。正常的男性,十七八歲已經逐漸步入成年階段,體征會愈發明顯。骨骼,喉結,體態,都與女子有很大區別。

她個子高,平常混在人群裏,倒也能混淆性別。但再過幾年,想要偽裝就會很難。

當初指點蘇宏州的術士說過,蘇戚只要能順利度過十八歲,就可以恢覆女兒身。無論此事有沒有科學依據,反正再撐個小半年,蘇戚的男性生涯便會迎來終結。

想想還挺可惜。

在大衍,男子身份要比女性自由得多。

……穿衣打扮也更簡單。

蘇戚如是補充道。

晚間吃飯時,蘇宏州沒有回來。送信的下人說,東廄有匹特別溫馴的馬生崽子,難產,蘇宏州放心不下,非要守著,讓蘇戚不必等候。

官至九卿,太仆依舊如此接地氣,像個樸實的牧場主。

蘇戚剛端碗,宮裏來人,召她面聖。

得,飯也不用吃了,蘇戚整理整理衣服,跟著太監進宮。

沈舒陽在臨華殿,正好用膳,見蘇戚到來,笑道:“你可趕巧了。坐吧,陪朕一起吃。”

蘇戚聽命落座。

“說說,這段時間東奔西跑的,想必經歷不少。”沈舒陽舀了一勺羹湯,也沒喝,長長嘆氣。“聽你講故事,比那幫老臣有意思多了。今兒個在這臨華殿,整整議事一天,現在朕腦子裏都不清凈,好像還能聽見丞相的聲音。”

蘇戚心說,薛景寒可不老啊。

她問:“薛相方才也在這裏麽?”

“在,都在。太尉,姚老頭子,少府監……”沈舒陽不耐煩地揮了揮手,像要把這些名字全揮出腦袋一樣。“總算都走了,只有丞相還在宮裏,教明瑜功課。”

沈明瑜是沈舒陽唯一的皇子。天生帶疾,喪失痛覺,為帝王所不喜。

後又因為生母刺殺沈舒陽,此子前途更加坎坷。卞皇後已有身孕,朝中眾臣幾乎都認為,未來大衍是卞家的天下。

“不提這些。你且說你的事。”沈舒陽笑起來,語氣隨和地開著玩笑,“講得有意思,朕有賞。要是沒意思,朕可要罰你了。”

我是什麽佞臣內官嗎?

蘇戚默默吐槽,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菜。

皇帝要聽故事,她便講故事。把江泰郡的經歷,重新調整改編,比如小粥山遭遇如何兇險,水匪如何狡詐粗鄙。再說到孤身一人去鄄北,路途有什麽見聞……

事實如何並不重要,關鍵是要哄沈舒陽開心。

沈舒陽也的確喜歡聽蘇戚講這些。

大部分時候,他不輕易打斷蘇戚的描述。唯獨提及秦柏舟,沈舒陽非要蘇戚仔細講,不允許三言兩語簡單略過。

蘇戚有些無奈。

她不願覆述秦柏舟的狼狽,但沈舒陽似乎對廷尉和她的故事很感興趣。

“廷尉從不顯露喜怒愛憎。不如說,他根本沒有這些情感。”沈舒陽意義不明地打量蘇戚,好奇問道,“蘇戚,在小粥山上,你真的沒碰秦柏舟?”

蘇戚未曾料到,沈舒陽會問出這樣的話來。

她不太自然地捏了下筷子,壓制住內心的異樣感:“蘇戚只為救人,不敢褻瀆廷尉大人。”

關於小粥山的經歷,她沒大肆篡改。這是因為,廷尉是皇帝的眼,皇帝的刀,任何欺瞞都有可能露餡。

她給了一個追求廷尉苦苦不得的故事,充當自己前往江泰郡的理由。又用重金買人的劇情,交待了小粥山救援始末。為了不讓秦柏舟受到負面影響,她慎之又慎,把自己描述成一個糾纏騷擾秦柏舟又沒膽強吃的小混賬。

但是,沈舒陽顯然想聽更隱秘的東西。

“蘇戚,朕很好奇。”他傾身過來,盯著蘇戚的眼睛,“男子之間,真有那些趣味麽?”

……媽的。

她要是朝中官吏,這皇帝的言行,都稱得上是性騷擾了。

蘇戚咽下嘴邊的臟話,笑瞇瞇答道:“個人癖好而已。”

沈舒陽哈哈一笑,重新坐正。

“行了,朕就逗逗你,對那些事兒無甚興趣。”他用巾帕擦拭嘴角,站起身來,“陪朕走走,消消食。”

蘇戚這頓飯吃得並不舒服,總覺著食物都梗在胃管裏,不上不下噎得慌。

她跟沈舒陽走出臨華殿,踏著宮道聊天散步。也不知走了多久,遙遙看見舒陽宮的檐角。沈舒陽還沒有疲累的跡象,然而總管太監匆匆趕來,稟告道:“皇後娘娘身體不適,陛下是否……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沈舒陽打斷他,轉而對蘇戚說道:“你且去前面呆著,歇歇腳。”

前面,自然只有舒陽宮。

蘇戚目送沈舒陽離開,心裏快速思量了下,如果趁機溜出宮,會不會惹怒皇帝。

可惜她的謀劃尚未定型,隨行的小太監已經跟上,引著她朝舒陽宮走。

上次來這裏,是為赴宴。

王昭儀血染大殿,屍首分離。

現在再次踏入殿門,一切依舊華貴精致,不見任何血腥景象。紅燭搖曳,旖旎光線灑落地面。

孿生姊妹花坐在一方暖白玉榻上,倚著案幾玩彈棋。她們穿著薄紗長裙,一紅一白,色澤明艷。斜搭在榻邊的腿,輕輕晃動著,裙擺處偶爾露出赤裸的白足。

見蘇戚出現,兩位虞婕妤並未驚愕慌張,掩唇嬌笑起來。

“哎呀,陛下真是的,竟然把你安置到這裏來。”

蘇戚想回避,對方又問:“要與我們玩彈棋麽?聽說蘇家郎很擅長這個,在百戲樓還贏了中尚署令之子。”

蘇戚搖頭:“偶爾玩過而已,不敢攪了娘娘的興致。”

“那便坐吧。”其中一位虞婕妤伸出纖纖玉指,示意蘇戚坐在旁邊檀木椅上。“桌上有茶,你自便呀。陛下應該很快就能過來,不必著急。”

蘇戚只好聽從吩咐,坐進椅子裏,垂目望著地面上晃動的燈光。

她嗓子眼裏實在難受,等著等著,幹脆端起茶來,喝了半盞。微涼的茶水滾落咽喉,總算舒服許多。

不一會兒,沈舒陽果然來了。

看見蘇戚目不斜視坐在椅子裏,他失笑出聲:“也怪朕,做事太隨意了。只當你是宏州的孩子,卻一時忘了宮中的規矩。”

沈舒陽視線掃過桌面,瞧見喝了半盞的茶水,笑容凝滯了下。

“你們怎麽把這個拿給蘇戚喝了?”

他問虞婕妤。

姊妹花玩得正高興,按住滑落的棋石,扭頭看了看茶杯。

“哎呀……”

她們齊齊出聲,繼而噗嗤一笑。“妾身忘記換了。”

蘇戚疑惑:“是有什麽不妥嗎?”

“也沒有。”沈舒陽坐在玉榻邊上,看著蘇戚說道,“平常朕愛喝這個,你用不著。”

用不著……又是什麽意思?

蘇戚沒聽懂。

不知是不是沒吃對東西,她胸口燥熱得很,忍不住扯了下衣領。半截形狀優美的脖頸露出來,落進沈舒陽的眼中。

“又輸了。”離得近的虞婕妤扔掉棋石,順勢撲進沈舒陽懷裏,委屈撒嬌:“陛下,姐姐總欺負我。”

沈舒陽摟住她的肩膀,眼神卻依舊停留在蘇戚身上,有些敷衍地安撫道:“游戲嘛,有輸有贏。要不,讓蘇戚教教你?”

蘇戚可不敢教,客氣推拒:“陛下莫開玩笑。”

說話時,她習慣性帶了笑。微挑的鳳眼泛著濕意,猶如一潭幽深湖水,輕易便可讓人沈溺其中。

蘇戚是美的。而眼前這個氣息微微紊亂,眉目多情的蘇戚,美得無法分辨性別。

沈舒陽久久凝視著她,突然開口。

“蘇戚,你過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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